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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十)

——萨斯喀彻温草原札记
来源: 鄢烈超


气象专家警告说今年加拿大草原省的冬天将是严酷的!可是,人们还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年的第一场雪会来得这么早,这么猛!10月2日晚上就有零星的小雨雪,3日白天雨雪交加,气温骤降。4日晚上无头无脑的扎扎实实的下了一整夜的鹅毛大雪;5日,草原上已经是漫天皆白了。凄厉的北风,卷走了缤纷的红叶,淹没了大雁的高歌,据说这是50年一遇。我纳闷着,五十年一遇的恶劣气候怎么就被我初来咋到的第一年给赶上了呢?

从9月29日到10月9日,我们有接待任务。从中国来了一个投资考察团队,一行九人,有我们鄢家兄弟,也有几位上海企业界的老朋友,还有两位是上海同济大学的业内著名的博导、教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话虽这么说,但是从交通安全、人情世故和实际效果等方面考量,其意义好像不是很大。所以,公司一般情况下的接待我都不会参与,但是这一次涉及到公司很多重大事项的决策,我只好全程陪同。我们按照计划执行。9月29日到10月1日三天,主要在萨斯卡通市周围考察和确认公司的工业用地的情况,包括地价、交通、周边配套设施和产业环境。10月2日到4日,主要考察公司农田购买、农庄、仓储和种植基地筹建情况。沿16号公路、1号高速公路和11号高速公路进行。10月5日到8日,主要考察几个合作的工厂企业的情况。东到约克顿(Yorkton),南到里贾纳,北到阿尔伯塔亲王城(Prince Albert)、梅尔福特(Melfort)和尼帕温(Nipawin)。在这过程中,我还要带着大家拜访萨省大学和里贾纳大学的几位食品方面的专家教授和政府有关部门的几位好朋友。

考察很顺利的结束了,用中国人的套话,也算是富有成效。9日早晨的5点多钟就送大家去了机场,8点钟起飞,飞往温哥华。司机把客人送走了,我回到房间继续睡觉,不知不觉睡了半天。中午,我安排在温哥华的兄弟接到了他们之后,给我打电话报平安,这才把我叫醒。一切看似平平静静,而这期间的辛苦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举个例子说吧。5日,我们按计划去参观考察美国人在萨省办的一家燕麦片厂,这是我非常看好的一个合作厂家。早晨,没有下雪,但公路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我们两台车就出发了。车上有几个人有驾照,可以轮流开车。我坐在前车的副驾上为大家引路,更重要的是时时提醒大家注意雪中行车的安全。300多公里路,我们只在一家麦当劳吃了午饭,到达麦片厂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相互介绍,参观厂区,看样品,洽谈和了解合作中大家关切的问题,到5点多钟离开,已经是夜色朦胧了。我建议大家在当地小镇上住下来,明天再走。但是,大家都来自中国的南方,对于大雪没有感觉,更没有在大雪中开车的经历、经验,坚决要求赶到萨斯卡通市住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从微微泛黄的苍茫的天色中,从呼叫的刺骨的北风中,我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暴风雪就要来了。我反复提醒大家,离开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大风雪中行车是非常困难的危险的,我有责任保证大家的安全。大家都说:你放心,这算什么!我们年轻人开车!

我知道,他们太不了解加拿大的情况了,太小瞧草原上的暴风雪威力了。这条路我跑过很多趟,路况虽还不错,但是需要经过多处峡谷,坡度很大,滑到路边沟里是常有的事。当然,如果速度不快,一般不会出大问题。我祷告着,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吧!
我们大约走了100公里的样子,天色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开了车灯的能见度也不足百米。车上的人都感觉到了狂风推动、摇撼车体的巨大的力量,车轮常常在地面滑行,漂移。我已经明显感觉到开车的小伙子有点招架不住了,我让他停下来,他丝毫没有犹豫,没有客气,说:眼睛好疼!将方向盘交给了我。后面的那辆车是租来的,司机在草原上开了七八年车,但他反复强调,没有在大风雪中开车的经历。我鼓励他,嘱咐他:跟着我,保持100米左右的距离。
 
车身被霰雪打得唰唰的响。灯光里、路面上,是急速飞驰的密集的雪片和冰粒,像激流奔泻,呈雾状漂浮,直接扑向汽车的挡风玻璃,直接向你扑来,明晃晃的耀眼,让人又寒又栗。路面上铺了一层薄冰,在车轮下咯嚓咯嚓作响。没有了行车线,不知道公路的中心线在哪里,路上的车又很少,车辙也很难找到,没有参照物,完全凭感觉,轻轻拨一下方向盘,算是引导着车行进。一路上基本上没有人超车。会车时,双方都会以极低的速度慢慢走过去。在陡坡处会车,更是十二分的小心,上坡的车慢慢往上爬,下坡的车差不多是停着等。不敢踩刹车,不敢踩油门。大家的手机信号不错,他们与远在中国的家人交流,有人建议不走了,等雪下小了再走。我说:不行的,零下十几度,如果车上没有油了大家就会有大麻烦!

就这样,在大风雪中一路走,一路滑,到萨斯卡通已经是半夜了,市区路面的积雪已经超过30公分。感谢有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快餐厅,其他所有的店面好像都关门了。我们把车停在8街的一家麦当劳停车场的时候,大家都叫肚子饿了,欢呼雀跃。

我流了一身汗,内衣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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