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黎各的灾后重建证明特斯拉的太阳能电池板是一堆垃圾

《赫芬顿邮报》(The Huffington Post)5月11日发表的一篇文章称，对于一个饱受风暴肆虐的偏远小岛来说，宣传可再生能源的小册子所描绘的美好景象似乎与现实不符。

在经历过大风暴后，这个偏远小岛的街道上仍悬挂着一条条断裂的电线，但即便加勒比海的天空万里无云，中午烈日炎炎，在外墙为薄荷绿色，一层层高的Ciudad Dorada老年活动中心里，老年人仍能享受到空调，胰岛素以及其他药物也得以存放在冰箱里。 在Ciudad Dorada老年活动中心的屋顶上安装着一套特斯拉（Tesla）太阳能电池板，其通过电缆连接到房屋墙壁下方的一对特斯拉电池上。


 
但是，给Ciudad Dorada老年活动中心供电的并不是特斯拉太阳能电池板，而是房屋背后那台开足马力发电的柴油发电机。
 
Vieques岛位于波多黎各大陆以西七英里处，在飓风厄玛（Irma）和玛利亚（María）肆虐该岛，造成岛上已经老化的输电线路瘫痪，并导致连接该岛和波多黎各大陆的输电电缆断裂几周后，来自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旗下电动汽车和太阳能巨头特斯拉公司的员工就抵达了当地。之后，该公司在陷入黑暗的Vieques岛上挑选了包括Ciudad Dorada老年活动中心在内的11个地点，然后开始为他们配备太阳能电池板和电池。
 
构建太阳能发电系统并不难。但是，当特斯拉的工人将电池板和电池连接到前身是校舍的Ciudad Dorada老年活动中心的旧电线上时，电池却爆炸了。
 
Ciudad Dorada老年活动中心的一名护士在今年2月底接受《赫芬顿邮报》采访时称，那些电池板和电池根本不起作用，他们一直都没有用。


 
电路有问题显然不是好兆头。尽管官员曾称特斯拉的努力预示着Vieques岛的未来更加光明，将会使得该岛摆脱对化石燃料的依赖，并促使波多黎各成为其他地区的典范。但是，严重的供应短缺，监管阻碍以及缺乏长期规划却让这些美好的希望落了空。如今，Vieques岛仍然需要依赖波多黎各大陆输送的会造成环境污染的发电厂的电力，岛上安装的一些太阳能电池板和电池不仅一点用都没有，还在不到一个月之后的另一个飓风季中被破坏得七零八落。
 
34岁的鲁伊斯（Edgar Oscar Ruiz）一直在Vieques岛积极推进可再生能源的使用。他称，Vieques岛的问题并没有解决，特斯拉带着美好的愿望来到这里，但这并不够。
 
Vieques岛的经历表明，一些可再生能源专家想要依赖企业的行动实现变革未必能如愿。此外，这也突显出波多黎各在寻求将该地区的整个电力系统转为使用可再生能源，并出售其部分公共设施之时所面临的潜在障碍。


 
行业非营利组织太阳能基金会（Solar Foundation）的主席勒克（Andrea Luecke）称，Vieques岛演绎了一个警示故事。
 
太阳能发电建议
在2017年9月20日玛利亚飓风登陆波多黎各一周后，特斯拉的工作人员便抵达了当地，他们比许多救援人员到得都要早。到了当年11月，特斯拉主动向波多黎各政府提出了一项建议，其中举措包括在Vieques岛以及面积更小且更适合旅游观光的邻近岛屿Culebra建立太阳能微电网，其能够自主生产和输送电力，从而可以减轻地区主要电网的负担。虽然该项提议的内容从未公开，但波多黎各政府公布的一份研究报告对其进行了证实。波多黎各总督Ricardo Rosselló在2017年12月也曾宣传过特斯拉建议的项目。
 
Rosselló当时在接受Radio Isla 1320采访时曾称，这些项目是波多黎各政府在玛利亚飓风过后开始建立一个更好的波多黎各，并确保居住在这里的居民获得可靠服务的举措的一部分。


 
据Vieques岛市长的发展顾问吉劳（Carlos Jirau）称，大约在同一时间，特斯拉联系了Vieques岛市政府，开始讨论有关购买用于建立太阳能微电网的公共土地的事宜。
 
吉劳称，特斯拉询问是否有可能从市政当局获得土地以开发微电网，他告诉对方这需要打正式报告，但后来一直没有得到回音。
 
特斯拉在Vieques岛看到发展机会很容易理解。在2016年，该公司已经将有600名居民的美属Samoa岛的整个电力供应转换为太阳能和电池。一年后，特斯拉又在夏威夷可爱岛（Kauai）建了一个巨大的太阳能和电池农场。
 
Vieques岛不仅可以再次测试特斯拉的技术，而且还为该公司提供了做好事的机会。因为在历史上饱受剥削，Vieques岛的一些当地人将该岛称为“殖民地的殖民地”，在遭受玛利亚飓风肆虐后，Vieques岛陷入了黑暗，并且停电时长创下了史上第二高记录。


 
特斯拉的动作很快，其员工先在Vieques岛唯一的医疗中心Susana Centeno 医院安装了太阳能发电设备。随后，该公司又在岛上的Ciudad Dorada、Boys and Girls Club of Vieques、一个托老中心、两个供水厂、一个污水处理厂和三个居住着老年人和单身女性的私人住宅安装了这些设备。
 
特斯拉在发给《赫芬顿邮报》（HuffPost）的一份声明中称：“我们的目标是在玛利亚飓风导致Vieques岛断电后，让太阳能发电设施尽快投入运转。”
 
在大多数情况下，在飓风过后进行的这些有针对性的恢复供电努力都取得了成功。据和特斯拉合作的非营利组织Vieques Love的协调员马丁（Mark Martin）称，特斯拉说服许多岛民相信太阳能大有潜力，目前岛上其他几个地点也在安装太阳能发电设施。
 
马丁称，在Vieques岛被遗忘之时，特斯拉迅速采取行动帮助该岛恢复电力供应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是一种文化改变，在岛上，你可以看到人们的思维正在改变。


 
但是，针对Vieques岛的基础设施进行的大型持久性改造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
 
在一个污水处理厂，特斯拉安装的太阳能电池一直没有发挥作用，《赫芬顿邮报》的记者在今年2月底前往这个污水处理厂时，看到安装太阳能电池板的区域已经杂草丛生，并且有的太阳能电池板已经破碎。有几个破碎的太阳能电池板上还留有马蹄的印迹。实际上，这在Vieques岛上是一个可预见的问题，因为在岛上野马和人的比例是1:2。而安装太阳能发电设施的Susana Centeno 医院也因为在飓风中受损严重且霉菌滋生，而被永久性关闭。在帮助岛上一个临时医疗中心供电后，特斯拉将安装在Vieques岛上的一些太阳能电池板及其他设备都转移到了该公司在波多黎各各地其他11,000个安装太阳能发电设备的地点中的一些区域。
 
特斯拉并没有特别吹嘘其在Vieques岛的项目，其也不是唯一一家向该岛运送发电设备的公司。在风暴过后，总部位于旧金山的Sunrun公司也向Vieques岛派遣了员工。但是，Tesla的努力却赢得了包括《财富》杂志在内的诸多媒体的最多赞誉，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马斯克的名气和知名度，还有特斯拉在其他一些地方进行的救灾努力。比如，有一个人气很高的清洁科技博客在谈及Vieques岛时就曾称，“马斯克的慈善之举值得上头条。”


 
如果说特斯拉是打算为覆盖Vieques岛全岛的微电网打下一个基础，那现行法规反而成了影响其前行的障碍。从地区层面来看，国有的波多黎各电力局（Puerto Rico Electric Power Authority）在发电和配电方面一直拥有垄断地位。但是，多年的疏忽和数十亿元的债务使得波多黎各电力局监管的电网变得脆弱不堪，并且一直未有整合新技术。从国家层面来看，美国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Federal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对飓风过后的现有基础设施维修项目的援助资金加以了严格限制，这使得诸如太阳能微电网等新型改进项目很难通过公共资金融资。
 
由于美国总统川普（Donald Trump）因为飓风袭击后的救灾问题对波多黎各有所不满，指责波多黎各官员对救济金处理不当，美国民主党亦认为白宫被种族主义蒙蔽，从而导致数百外美国公民受苦，联邦救灾款也成了华盛顿党争的炮灰。


 
但是，波多黎各在过去一年对政策法规进行调整，有望使得未来的可再生能源设施建设变得更加简单。去年5月，波多黎各监管机构终于确定了放宽微电网建设的规定，尽管波多黎各电力局的破产仍使得相关过程变得很复杂。去年12月，波多黎各总督Ricardo Rosselló签署了一项法案，将当地拥有的能源合作社合法化。今年3月，波多黎各立法机构又通过一项法案，要求到2050年时Vieques岛100%的电力都采用可再生能源发电。
 
Rosselló上个月在接受《赫芬顿邮报》采访时表示，新政策可以为太阳能及其电池的使用保驾护航，他同时还称，Vieques岛已经就新项目发出征求建议书的请求，Tesla、Sunrun以及其他公司都可以参与竞标。
 
波多黎各公私合作局（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 Authority）局长Omar Marrero去年5月接受Quartz采访时称，波多黎各政府希望Vieques岛成为微电网测试的样例。

Marrero称，波多黎各政府一致同意采用微电网供电。


 
“太阳能设施的墓地”
但是，同意采用微电网供电只是第一步。据InsideClimate News报道，尽管现行法规要求波多黎各要有12%的电力采用可再生能源发电，但在遭受飓风侵袭前，该国只有2%的电力是来自可再生能源发电。波多黎各的新立法更是设定了雄心勃勃的新目标，到2022年时该国有20%的电力采用可再生能源发电，到2025年时该国有40%的电力采用可再生能源发电，但是，新目标似乎与波多黎各电力局建设天然气进口终端、管道和发电机的计划并不一致。
 
只是搭建太阳能电池板和电池农场并不足够，它们还需要进行维护。位于Vieques岛北岸的工厂中搭建的太阳能电池板被破坏就是教科书式的案例，加里福尼亚非营利性太阳能安装商Grid Alternatives的高管史密斯（Jenean Smith）就曾将Vieques岛称为“太阳能设施的墓地”。
 
这个术语指的是公司或非营利组织将太阳能电池板和电池带到欠发达经济体，但是由于管理这些系统的当地人难以对它们进行妥善维护，从而导致这些太阳能设施失修破损的现象。


 
史密斯在接受电话采访时称，Grid Alternatives在世界各地都看到过失修破损的太阳能设施，原因都是出于好意的组织在一些地方安装了太阳能发电系统，他们因此做了大量宣传，并获得大笔资助，然后他们就离开了，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史密斯称，想要避免这种结果，最好的方法就是资助这些项目的公司或基金会拨出额外资金雇佣和培训设施维护人员。
 
史密斯还称，Grid Alternatives一直主动访问自己安装的所有太阳能发电系统，并确保和这些系统的管理人及时沟通，因此你必须在预算中建立一个项目管理系统，该系统不仅关乎安装，还关乎接下来的5年、10年和15年的维护。
 
所幸，波多黎各允许建立能源合作社的新规则给人们带来了一些希望。据波多黎各正在建立太阳能合作社的非营利组织波多黎社区基金会（Puerto Rico Community Foundation）的首席执行官Nelson Colón称，新模式保留了波多黎各电力局私有化反对者希望保留的公共所有权，同时又准许从相关项目中获益的社区帮助维持该项目的运作。


 
Colón在接受电话采访时称，对于一个私营商业实体来说，到波多黎各设置太阳能电池板和电池显然是一个挑战，如果社区不参与其中，那社区就不会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在太阳能合作社模式下，社区会非常积极地参与太阳能系统的建设。
 
目前，波多黎各社区基金会正在筹集资金，以建立一个名为“绿色走廊”的合作项目，这条走廊从culebra岛穿过Vieques岛，直至主岛的西端。
 
这种地方所有权模式减少了私营公司勒索地方纳税人的机会。其还为涉及系统维护的长期合同设定了标准。
 
勒克称，目前有一种倾向，那就是公司希望快速解决问题，并且能够尽可能地对需求作出反应，但这种倾向是错误的。


 
对于特斯拉来说，对特定地区的公众需求作出反应已经带来了好处，至少其已经得到了媒体的赞誉。很多媒体都对特斯拉在Ta’u岛和Kauai岛的项目做了报道。去年7月，特斯拉曾称将会在岛国Samoa建设太阳能系统。今年1月，特斯拉又将目光投向了希腊的后院岛屿。
 
但从历史上来说，特斯拉的雄心壮志常常是力所难及。在过去一年里，特斯拉曾在电话中反复告诉投资者，其目前的优先事项是生产Model 3汽车而不是太阳能电池。《今日美国》（USA Today）去年夏天曾报道称，太阳能发电系统的部分零部件的等待时间长达六个月到一年。根据Business Insider在2018年6月发表的一份报告，购买太阳能屋顶电池板和电池的消费者所面临的延时时长比销售人员最初的承诺长出一倍。一位自称是买家的网民去年7月在推特上称，特斯拉通知他所有货物和安装工作都“无限期停止”。
 
马克在今年1月的财报电话会议上称，除了车辆生产所需的电池，特斯拉去年的库存配件数量过多，因此公司不得不将一堆堆库存的存储线和电池线转换为汽车电池线。


 
据地方活动家鲁伊斯（Ruiz）称，对于少数自己想要购买特斯拉电池的Vieques岛居民来说，这成了一个大阻碍。这些居民最初被告知需要等待九个月，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他们所购买的产品。
 
黑暗的过去
随着Vieques岛在近年来成为度假胜地，其所拥有的宁静黑沙滩和世界上最大最亮的荧光海湾吸引了大量游客，其新建的Instagram网页亦掩盖了该岛令人不安的过去和持久的有毒遗产。
 
一些欧洲人在19世纪定居Vieques岛，从而避开了波多黎各大陆蓬勃发展的农耕经济，建立了以奴隶为基础的糖料种植模式。当西班牙在1873年废除了奴隶制（比美国迟十年），许多来自其他加勒比海岛屿的前奴隶和新移民都成了agregados，但从本质上说，他们仍是继续从事种植和收获甘蔗的艰辛工作的封建佃农。这种体系从1898年美国入侵一直持续至1940年代，当时美国海军决定在Vieques岛建立一个海军基地，以保护其加勒比殖民地免受德国U潜艇的侵袭。


 
在行使征用权后，美国军方向一些地主提供了补偿，但却拒绝向贫困的农民支付赔偿金，不仅如此，军方还推倒了农民的房屋，并将他们赶到只占岛屿面积三分之一的区域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海军将Vieques岛的一半区域变成了新武器试射场，其中包括试射铀弹。在2000年左右，美国海军在一次试爆中导致一名当地居民死亡，进而引发了一场被许多人称为“抗争”的抗议活动，最终，美国军方决定关闭这个基地。但是，此举也扼杀了该岛的主要经济引擎。
 
现在，Vieques岛的大部分地区都是“超级基金”地块。半岛电视台(Al Jezeera)曾援引一项研究结果报道称，Vieques岛的癌症发病率比波多黎各其他地区高出30%，高血压发病率也是其他地区居民发病率的四倍。
 
一年半前侵袭Vieques岛的风暴，则更加突显了这个拥有大约9,000名居民的小岛所受的不公平待遇。


 
实际上，在波多黎各官员指责Susana Centeno医院之前，风暴就已经破坏了该医院的诊断和治疗中心，该中心一直为岛上的10位居民提供透析治疗。因此，这些患者不得不经过25英里的陆路和空路跋涉，前往位于波多黎各大陆Humacao的Fresenius肾脏保健中心（Fresenius Kidney Care Center），而在他们当中有许多患者身体十分虚弱。
 
Vieques岛一直深陷NBC News所说的“永无止境的重建任务”中。在2018年3月提交波多黎各住房部，作为联邦分类财政拨款计划一部分的市政文件显示，Vieques岛至少需要$6500万元用于修复岛上被损坏的房屋和公共基础设施。但在一年后，Vieques岛仍然满目疮痍，在主要道路的两侧随处可见覆盖着蓝色防水布的破损房屋。
 
波多黎各当局恢复Vieques岛的供电网和波多黎各大陆电网的连接花了18个月的时间。因此，像甘尼特（Kathy Gannett）这样的Vieques岛老居民对像微电网这样的项目的未来持怀疑态度不足为奇。
 
甘尼特称，特斯拉到Vieques岛满足居民的紧急需求当然很好，但是，当岛上居民急需资源时，他们留下一堆设备任由它们腐烂却更加糟糕。因为居民根本忙不到这些东西，他们只想获得诸如渡船等基本服务，还有一所实施完善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