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中国艺术品市场面临信誉挑战

仅在不到10年前，中国艺术品市场仍然在文革的阴影笼罩下沉睡不醒。但是随着艺术品市场逐渐复苏，造假、价格操纵现象愈发普遍，艺术品市场也越发成为行贿的温床。据《纽约时报》报道，如今，中国的艺术品市场面临越来越严重的信誉和腐败的挑战。

Less than a decade ago, the Chinese art market was quite sleepy in the legacy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But as the art market awakens from the dormant status, it has been increasingly flooded with forgeries and become a breeding ground for briberies. According to Times, the art market in China is now facing the challenges of credibility and aesthetic corruption.  

 《纽约时报》日前撰文报道了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乱象，称赝品以假乱真，价格操纵和用艺术品行贿的现象屡见不鲜。

报道称，尽管中国的奢侈品购买习惯经常模仿西方，但对艺术的需求却反映了独特的中国品味。就在世界上其他人都在竞拍西方大师的作品时，中国买家则通常会购买传统的、中国的作品。而正是这种对悠久文化的敬意大大地催生了赝品的激增。许多当地艺术家会接受训练，模仿大师的作品，并常常会制作出高质量的绘画和其他作品的仿制品，比如陶器或者玉器。这一传统已经和刚刚变得有利可图的艺术品市场交织在一起，很多可以以假乱真的赝品都被当做真品呈现。

中国艺术品数据公司雅昌(Artron)去年进行的一项研究估计，可能有多达25万人在中国约20个城市生产和销售假艺术品。在古老的陶瓷之乡景德镇，小作坊里能制作出明代和清代瓷器的精美复制品，工匠们大费周章修建烧木材的窑口，好让瓷器拥有细腻的纹理和釉光；在尘土飞扬的河南烟涧村，人们用氨水腐蚀铜制品，以便获得那种暴露在空气中得到的绿色氧化外观，他们可以籍此将一个几天前才做出的瓿仿制成出土文物；在北京、天津、苏州和南京，技艺高超的画师和书法艺人也在仿制备受尊崇的大师的书画。

据《纽约时报》称，大量赝品的滋生也导致了越来越多在拍卖中拍下后不付钱的情况。中国拍卖行业协会对中国大陆拍卖公司进行的一项研究显示，过去三年，在价值超过$150万美元的艺术品销售上，大约有一半没有最终完成，原因就是买家没有付款。

经营着国际在线拍卖行Auctionata的亚洲艺术品专家亚历山大·察克(Alexander Zacke)说，“中国市场处于一个十分不明朗的阶段。没有人会太把中国大陆的拍卖结果当回事。”事实上，即便艺术界惊叹于中国蓬勃发展的市场，《纽约时报》所进行的一项持续六个月的调查发现，有很多交易——近年来为艺术品市场贡献了三分之一拍卖收入的交易——事实上并不存在。 

中国第二大拍卖行中国嘉德的董事总裁王雁南称：“这正是当下的挑战，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第一个问题就是：它是不是假的？”

《纽约时报》的报道称，在不到10年前，中国艺术品市场仍然一片沉寂，这是文化大革命造成的结果。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政府放开了对文物销售的限制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观。即便如此，实际上中国艺术品市场也是直到2004年受到不断增长的收入的刺激后，才开始起步腾飞。

现在，中国有超过350家从事艺术品交易的中国拍卖行。最大的两家是保利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和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它们都是资产数以亿计的企业，在包括东京和纽约在内的多座城市设有办公室，和国内的统治精英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但是，随着市场的增长，它的阴暗面也在增大。分析人士说，价格操纵的现象比比皆是，原因是收藏者和投资者通过竞拍一件作品来推高他们所有库存的价值，这些投资者也许是某个大量持有某位特定艺术家藏品的艺术投资基金组织。专家说，有时候，拍卖行自己也会进行虚假竞拍。对推高价格的流程，中国人专门有一个词形容——叫做“炒作”。

据《纽约时报》称，专家表示，虽然有一些收藏者极为在意他们拥有的艺术品，甚至会精心打造私人博物馆展出这些艺术品，但许多买家首先仍然是投资人，他们只是指望买卖作品得利而已。譬如齐白石的画作《鱼虾图》，在截至去年12月的过去10年里已经被拍卖过四次，其价格从2002年的$3万美元，攀升到$79.4万美元，而后又在去年走低至$55.2万美元。

分析人士指出，翻炒艺术品亦加深了市场的拒付问题。例如在一次拍卖会前，一名买家可能发现一名收藏者对一幅作品感兴趣，于是就成功将其拍下，但如果他和这名收藏者的交易落了空，他就会在之后拒绝付款。但业内专家称，拍卖行往往会掩盖拒付事件，将取消的交易作为真实交易公布出来，甚至会将该交易的成交价宣布为历史新纪录，而很少作出更正。此举是以一种欺骗性的方式粉饰他们的收入，让市场看上去比实际上更红火，并抬高了物品的价格。

《纽约时报》的报道同时称，推动中国艺术品市场的引擎之一是送礼文化。除了烟酒和其他礼品，许多人也开始将艺术品用于更煞费苦心的行贿计划中。有时，官员会收到一件艺术品和一个关于如何将艺术品拿去拍卖的说明；商人会把艺术品作为贿赂的资金，以高价把艺术品买走，让官员得到一大笔钱。

一些专家说，艺术品是真是假并不重要，因为反正这个人会花大价钱买走。如果行贿的行为暴露，赝品的价值小，惩罚会更轻。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的策展人张平杰说，“与现金不同，艺术品的价值不那么明显。” 

由于用艺术品向政府官员行贿的行为已经如此普遍，中国人甚至发明了一个词专门来形容这种与艺术品有关的腐败，叫做“雅贿”。2009年重庆市司法局原局长文强落马案就是涉及“雅贿”的典型案例，警方在搜查文强的财产时除了其他受贿所得赃物和现金，还发现了100多件价格惊人的艺术藏品，其中有精美的象牙雕件和一个石刻佛头，一个陶瓷容器中装着昂贵的书法卷轴，书架上还放着一幅被认为是张大千所作的画。

事实上，没有几个领域能像艺术品市场这样，如此生动地展示出中国这个社会主义国家向资本主义的跃进。和中国许多奢侈品行业一样，其艺术品购买者的激增也源自中国新贵一族压抑已久的消费主义热情。但是据《纽约时报》称，由于许多赝品价格被一路抬高，相关的丑闻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引发了对整个艺术品市场的质疑。例如在三年前的一起案例中，一幅据称出自20世纪画家徐悲鸿之手的油画在中国的拍卖会上拍出了7280万元的高价，但后来，事实证明那幅画是在徐悲鸿去世30年后画成的，是中国一家著名美术学院的一个学生在课堂练习期间所画。

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前亚洲艺术品策展人，现任佳士得顾问的罗伯特·D·莫里(Robert D. Mowry)则认为，市场上总会有赝品，只不过是比例问题。

对赝品和经济降温的担忧似乎已经影响到了人们对中国艺术品市场的热情。根据研究全球市场的公司艺术经济咨询公司(Arts Economics)的数据，在2011年达到顶峰后，2012年公布的收入减少了24%。预计今年的情况会稍稍好于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