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未雨绸缪并非加拿大人的生活哲学

我们华裔有一句老话，叫做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或者文绉绉地说来，过生活要未雨绸缪，不要寅吃卯粮。事实上海内外的中国人，不管家庭经济状况如何拮据困难，很少或几乎没有家无隔日之粮的状况。特别是生活在像加拿大那样富裕国家的华裔，更是如此。

可是加拿大的主流社会民众，情况却并非如此。统计显示，加拿大公民除了房屋贷款以外的每年平均欠债率，远超过其家庭收入。换句话说，加拿大主流社会的多数民众，都生活在花“费下一个星期薪水”，或“寅吃卯粮”的状况之中。实际上只要了解加拿大主流社会民众生活习俗的人都应该知道，对他们来说，花费尚未赚到的薪水即赊账购物，乃至于购置汽车，家具，远途旅游乃至消费游艇之类贵重奢侈品的也是平常不过的事。加拿大的公民如此，政府亦然。加拿大的三级政府能够维持收支平衡的，是了不起的好政府，多数是在有阶段性的赤字和偶然平衡的执政过程中挣扎。当然，也有主动积极采取节制消费，为来年的年度预算争取平衡的政府，但几乎没有成功的例子。

笔者记忆中最清晰的例子是1979年，联邦保守党政府以少数票当选上台，面对庞大的年度赤字，总理克拉克决定收紧开支，增加税收。措施之一是他决定对每公升汽油征收18分附加税。但同时为了刺激房屋和实业市场，答应给第一次购买住宅民众优惠的退税。结果遭到反对党投不信任票，少数党政府因此下台。笔者为了逃避政治动荡之灾，全家刚从蒙特利尔搬到多伦多，也在同时首次借贷购买了房屋，以为鸿运高照，将得到购房税务优惠，却因克拉克政府的下台而泡汤。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耿耿于怀。加拿大其他各省政府和民众的心态也是如此。

第二个例子是西部最富有的石油省份阿尔伯塔。该省依靠丰富的地下石油能源收入，成为加拿大最富有的省份。阿省民众生活富裕，是唯一不必缴纳省级消费税的省份。为了未雨绸缪，阿省省长Peter Lougheed，于1976年决定把30%的能源收入，再加上原有的15亿存款，储存在《遗产基金》（Alberta Heritage Fun）项目之下，为下一代或者省民自己的将来建立一笔储蓄基金。这本来是一个极佳的未雨绸缪的财政计划。可是却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它不但没有取得民众的积极响应，还导致石油收入的恣意浪费和库存的不断下降。在几年之内，阿省的能源收入就下降到只有15%，并继续下滑。最后这个计划被迫在1987年终止实行。而且，这笔从1977年开始积累的1230亿基金，到2005年只剩下约8.6%。在Lougheed执政时期储存下来的120亿基金，经过了几十年的积累，到今天只有168亿。

另一个例子是加拿大西部的沙省，也在同一个问题上重蹈覆辙。沙省也是靠大宗能源收入致富的省份。当时的新民主党政府也曾经在1978年成立过一个类似阿省那样的《遗产基金》。这个基金一开始就有4亿6千五百万存款。可是不久，省政府的政客开始把基金用作政府经营的企业，接下来政府又逐渐从这笔基金里挪用款项以填补财经库存的不足。这笔遗产基金实际上变成了名存实亡的公共钱囊。结果也在1992年无疾而终宣告结束。今年，阿省的新省长又开始考虑把源源不绝的能源收益投入到以前那样的遗产基金，可是该省的历史和沙省的经验教训显示，加拿大人是过不惯未雨绸缪，积谷防饥的生活的。

当然，不是所有西方发达国家的政府和民众对未雨绸缪的经济计划都不敢兴趣。实际上欧洲的好几个国家在这方面都有优良的表现。以人口数字很接近阿省的挪威而言，于1990年把从北海汲取的石油能源收入盈余的存款和利息7400亿，全部投入类似阿省的遗产基金，挪威因此每年能够从这笔基金里面，提取160亿的利润，用作提高民生的投资和费用。

事实上，加拿大地大物博，人口稀少，工业发达，有世界上最庞大最富有的地下资源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然财富，没有人会担忧和应该担忧将来的生活。这大概就是加拿大人从来也不想和不必为明天的生活担忧，不必今天节省开支，为明天或将来建立“遗产基金”的主要原因。